灵石岛周刊第23期

2000/07/16


1 谷川俊太郎: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2 帕斯:忘却
3 普希金:致大海
4 申波斯卡:雅什罗旁的饥饿集中营
5 特兰斯特罗默:辙迹
6 拉斯克-许勒:世界末日
7 黑塞:美好的世界
8 波德莱尔:阳台
9 塔德·休斯:蓟
10 爱斯基摩民歌:通力特人的历史
11 T·S·艾略特: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泪光中看见你
12 布莱克:扫烟囱小孩
13 萨福:夜
14 威廉·斯塔福德:在沿加拿大边界的非国家纪念碑前
15 茨维塔耶娃:刀刃



谷川俊太郎(日)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 
森林寂静无语,屏住呼吸 
野兽在森林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铺路 

鱼在大海消失的日子 
大海汹涌的波涛是枉然的呻吟 
鱼在大海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修建港口 

孩子在大街上消失的日子 
大街变得更加热闹 
孩子在大街上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建造公园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彼此变得十分相似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继续相信未来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天空在静静地涌淌泪水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人还在无知地继续歌唱 

田原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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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墨西哥)

忘 却 



闭上你的眼睛, 
在黑暗中消失, 
消失在你眼帘的红枝叶里。 

你在声音的螺旋中沉落, 
那声音嗡嗡作响,在远方回荡; 
仿佛震耳欲聋的瀑布 
传向有鼓的地方。 

让你的存在在黑暗中下落, 
淹没在你的皮肤里, 
以及你的内脏里; 
骨骼,青紫色的闪光, 
使你眼花、目迷。 
在黑暗的深渊和海湾中, 
愚蠢的火张开它那蓝色的冠羽。 

在梦的那种液体阴影中, 
浸湿你那赤裸的肉体; 
丢掉你的形状吧, 
谁把泡沫丢在岸边却不知。 
你消失在你那无限的 
无限的存在里吧, 
大海汇入另一个大海, 
你忘掉自己吧,也把我忘记。 

在这没有年纪也没有尽头的忘却里, 
口吻、亲吻、爱情,一切都会再生, 
星星是黑夜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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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俄)

致大海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 
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 
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 
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 
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 
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 
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 
那喑哑的声音,那深渊之歌, 
我爱听你黄昏时分的幽静, 
和你任性的脾气的发作! 
渔人的渺小的帆凭着 
你的喜怒无常的保护 
在两齿之间大胆地滑过, 
但你若汹涌起来,无法克服, 
成群的渔船就会覆没。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离开 
这令我厌烦的凝固的石岸, 
我还没有热烈地拥抱你,大海! 
也没有让我的诗情的波澜 
随着你的山脊跑开! 
你在期待,呼唤……我却被缚住, 
我的心徒然想要挣脱开, 
是更强烈的感情把我迷住, 
于是我在岸边留下来…… 
有什么可顾惜的?而今哪里 
能使我奔上坦荡的途径? 
在你的荒凉中,只有一件东西 
也许还激动我的心灵。 
一面峭壁,一座光荣的坟墓…… 
那里,种种伟大的回忆 
已在寒冷的梦里沉没, 
啊,是拿破仑熄灭在那里。 
他已经在苦恼里长眠。 
紧随着他,另一个天才 
象风暴之间驰过我们面前, 
啊,我们心灵的另一个主宰。 
他去了,使自由在悲泣中! 
他把自己的桂 冠留给世上。 
喧腾吧,为险恶的天时而汹涌, 
噢,大海!他曾经为你歌唱。 
他是由你的精气塑成的, 
海啊,他是你的形象的反映; 
他象你似的深沉、有力、阴郁, 
他也倔强得和你一样。 
世界空虚了……哦,海洋, 
现在你还能把我带到哪里? 
到处,人们的命运都是一样: 
哪里有幸福,必有教育 
或暴君看守得非常严密。 
再见吧,大海!你壮观的美色 
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 
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 
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 
心里充满了你,我将要把 
你的山岩,你的海湾, 
你的光和影,你的浪花的喋喋, 
带到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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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波斯卡(波兰)

雅什罗旁的饥饿集中营


写下来,写下,用普通的墨水,
在普通的纸上:没有食物,
他们全死于饥饿。全部?是多少?
草地是这么大。有多少片草叶
代表每一位?写:我不知道。
历史的骨骼记载在饱满的身躯上
一千零一变成整整一千。
那伶仃的一彷佛根本不存在。
一个虚构的胎儿,空空的摇篮,
向无人打开的识字课本。
那微笑、喊叫和膨胀着的空气,
踏进空寂探访的花园,
一片无人区。

我们在这片曾经变成肉体的草地上。
寂静残存得像一个伪证,
光天化日,碧绿。旁边有座森林──
树皮剥落,吮吸苔团。
在那人目盲之前
那每日风景的配量。空中有一只鸟
它巨大翅膀的影子,
在他们的嘴巴上移动,
口颚张合,咬牙切齿。
夜空中
游魂随月而起,
昏暗的像手臂飞舞,
举着空杯子。
在带剌的铁叉上
转着一个人
他们唱歌,声音遍地。
一首欢快的战歌惊悸人心。
写吧,关于这里的宁静。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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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兰斯特罗默(瑞典)

辙 迹 


凌晨两点:月光。火车在外面的
田野中停下。一个远远的镇子的点点星火
在地平线上冷冷地闪忽不定。

当一个人在梦中走得如此之深
当他再次返回屋子之际,
他绝不会想起他在那里。

或者当一个人在疾病中走得如此之深
以致他的日子都变成某些闪忽的火花,蜂群,
虚弱而寒冷于地平线上。

火车完全静止不动。
两点:强烈的月光,稀疏的星星。

董继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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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克-许勒

世界末日 


世界上传来痛哭之声, 
好像上帝已经死亡, 
铅一般的影子落下来, 
沉重地压着,像坟墓一样. 

来我们紧靠著躲在一起, 
生命,在一切人的心里, 
就像躺在棺柩里. 

你!我们来深深地亲吻- 
一种憧憬在叩着世界之门, 
我们总得因这个世界丧生. 

钱春绮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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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德)

美好的世界 



无论年老或年轻时,我始终感觉到: 
黑夜里,一座山,阳台上一个沉默的女性, 
月光下略有起伏的一条白色的路, 
从我怀着眷念的躯体里夺走了恐惧的心。 

啊,火热的世界,啊,你这位阳台上白皙的女性, 
山谷里吠叫的狗,滚滚远去的火车, 
你们始终是我最甜蜜的幻想和梦境, 
啊,尽管你们撒谎,尽管你们骗得我好不伤心。 

我常常尝试踏上通往可怕的“现实”的道路, 
那是官吏、法律、时髦和金钱行市主宰的地方, 
但我始终孤独地逃跑,既死亡又感到获得了解放, 
返回那幻梦与令人幸福的痴愚如清泉喷涌的地方。 

黑夜里树间闷热的风,黝黑的吉普塞女人, 
充满愚蠢的眷念和诗人的芳香的世界, 
你的闪电使我震颤,我听到你的声音在呼唤, 
我永远沉醉在其中的美好世界。 

钱春绮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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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莱尔(法) 

阳台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我全部的快乐,我全部的敬意!
你呀,你可曾记得抚爱之温存,
那炉边的温馨,那黄昏的魅力,
我的回忆之母,情人中的情人!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阳台上的黄昏,玫瑰色的氤氲。
你的乳房多温暖,你的心多好!
我们常把些不朽的事情谈论。
那些傍晚,有熊熊的炭火映照。

温暖的黄昏里阳光多么美丽!
宇宙多么深邃,心灵多么坚强!
我崇拜的女王,当我俯身向你,
我好像闻到你的血液的芳香,
温暖的黄昏里阳光多么美丽!

夜色转浓,仿佛隔板慢慢关好,
暗中我的眼睛猜到你的眼睛,
我啜饮你的气息,蜜糖啊毒药!
你的脚在我友爱的手中入梦。
夜色转浓,仿佛隔板慢慢关好。

我知道怎样召回幸福的时辰,
蜷缩在你的膝间,我重温过去。
因为呀,你慵倦的美哪里去寻,
除了你温存的心,可爱的身躯?
我知道怎样召回幸福的时辰。

那些盟誓、芬芳、无休止的亲吻,
可会复生于不可测知的深渊,
就像在深邃的海底沐浴干净、
重获青春的太阳又升上青天?
那些盟誓、芬芳、无休止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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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法)

元音 



A黑、E白、I红、U绿、O蓝: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飞白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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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德·休斯(英)





不顾母牛的橡皮舌头和人们锄草的手
蓟象长而尖的刀子捅进夏天的空气中
或者冲破蓝黑色土地的压力打开缺口。

每只蓟都是复活的充满仇恨的爆发,
是从埋在地下的腐烂的海盗身上
猛然抛掷上来的一大把

残缺的武器和冰岛的霜冻。
它们象灰白的毛发和俚语的喉音。
每一只都挥舞着血的笔。

然后它们变苍老了,象人一样。
被刈倒,这就结下了仇。它们的子孙出现,
戴盔披甲,在原地上厮杀过来
——1967

袁可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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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基摩民歌

通力特人的历史



我们的先人到这片猎场时,
通力特人就己经在这里住着。
通力特人首先知道了
如何在这穷山恶水中存活。
他们给我们指出驯鹿出没的地方,
教我们在河里捕鱼的妙法。
我们的人从内地来到这里,
所以爱打驯鹿胜过所有别的事情,
而通力特人是都是渔人,
更喜欢猎海豹。
他们可是真的坐着皮筏子下盐海,
在大洋里抓海豹。那需要勇气。
而我们只在冰面上通过它们的呼吸孔抓猎。
他们也打鲸鱼和海象,当它们游经的时候:
这些东西的骨头到处还能找着,
在通力特人的废墟里。
它们也打熊,以熊皮为衣。
我们穿的是鹿皮。
通力特人个个强悍,但容易吓着。
打仗时他们宁愿逃跑也不拼杀。总之,
你从未听说他们杀过人。
我们与通力特人一直和平相处,
因为他们让我们来分享他们的土地,
直到有一天,他们中有人失手杀了我们一条狗
就吓得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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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艾略特

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泪光中看见你




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泪光中看见你
穿越在界限之上
在死亡这畔的梦国里
黄金时代的景象再现
我看到了眼睛,但没有泪水
这是我的苦难

这就是我的苦难
眼睛,我不该再次见到你
目光坚毅的双眼
眼睛,我不该看见你,除非是
在死亡的另一王国的门口
那儿,正如这里
眼睛会持久一些
泪水也会持久一些
并将我们一起当成笑柄


绿豆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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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

乌鸦 


从前一个阴郁的子夜,我独自沉思,慵懒疲竭, 
沉思许多古怪而离奇、早已被人遗忘的传闻—— 
当我开始打盹,几乎入睡,突然传来一阵轻擂, 
仿佛有人在轻轻叩击,轻轻叩击我的房门。 
“有人来了,”我轻声嘟喃,“正在叩击我的房门—— 
唯此而已,别无他般。” 

哦,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萧瑟的十二月; 
每一团奄奄一息的余烬都形成阴影伏在地板。 
我当时真盼望翌日;——因为我已经枉费心机 
想用书来消除悲哀——消除因失去丽诺尔的悲叹—— 
因那被天使叫作丽诺尔的少女,她美丽娇艳—— 
在这儿却默默无闻,直至永远。 

那柔软、暗淡、飒飒飘动的每一块紫色窗布 
使我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怖——我毛骨惊然; 
为平息我心儿停跳.我站起身反复叨念 
“这是有人想进屋,在叩我的房门——。 
更深夜半有人想进屋,在叩我的房门;—— 
唯此而已,别无他般。” 

很快我的心变得坚强;不再犹疑,不再彷徨, 
“先生,”我说,“或夫人,我求你多多包涵; 
刚才我正睡意昏昏,而你来敲门又那么轻, 
你来敲门又那么轻,轻轻叩击我的房门, 
我差点以为没听见你”——说着我拉开门扇;—— 
唯有黑夜,别无他般。 

凝视着夜色幽幽,我站在门边惊惧良久, 
疑惑中似乎梦见从前没人敢梦见的梦幻; 
可那未被打破的寂静,没显示任何迹象。 
“丽诺尔?”便是我嗫嚅念叨的唯一字眼, 
我念叨“丽诺尔!”,回声把这名字轻轻送还, 
唯此而已,别无他般。 

我转身回到房中,我的整个心烧灼般疼痛, 
很快我又听到叩击声,比刚才听起来明显。 
“肯定,”我说,“肯定有什么在我的窗棂; 
让我瞧瞧是什么在那里,去把那秘密发现—— 
让我的心先镇静一会儿,去把那秘密发现;—— 
那不过是风,别无他般!” 

我猛然推开窗户,。心儿扑扑直跳就像打鼓, 
一只神圣往昔的健壮乌鸦慢慢走进我房间; 
它既没向我致意问候;也没有片刻的停留; 
而以绅士淑女的风度,栖在我房门的上面—— 
栖在我房门上方一尊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 
栖坐在那儿,仅如此这般。 

于是这只黑鸟把我悲伤的幻觉哄骗成微笑, 
以它那老成持重一本正经温文尔雅的容颜, 
“虽然冠毛被剪除,”我说,“但你肯定不是懦夫, 
你这幽灵般可怕的古鸦,漂泊来自夜的彼岸—— 
请告诉我你尊姓大名,在黑沉沉的冥府阴间!” 
乌鸦答日“永不复述。” 

听见如此直率的回答,我惊叹这丑陋的乌鸦, 
虽说它的回答不着边际——与提问几乎无关; 
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活着的世人 
曾如此有幸地看见一只鸟栖在他房门的面—— 
鸟或兽栖在他房间门上方的半身雕像上面, 
有这种名字“水不复还。” 

但那只独栖于肃穆的半身雕像上的乌鸦只说了 
这一句话,仿佛它倾泻灵魂就用那一个字眼。 
然后它便一声不吭——也不把它的羽毛拍动—— 
直到我几乎是哺哺自语“其他朋友早已消散—— 
明晨它也将离我而去——如同我的希望已消散。” 
这时那鸟说“永不复还。” 

惊异于那死寂漠漠被如此恰当的回话打破, 
“肯定,”我说,“这句话是它唯一的本钱, 
从它不幸动主人那儿学未。一连串无情飞灾 
曾接踵而至,直到它主人的歌中有了这字眼—— 
直到他希望的挽歌中有了这个忧伤的字眼 
‘永不复还,永不复还。’” 

但那只乌鸦仍然把我悲伤的幻觉哄骗成微笑, 
我即刻拖了张软椅到门旁雕像下那只鸟跟前; 
然后坐在天鹅绒椅垫上,我开始冥思苦想, 
浮想连着浮想,猜度这不祥的古鸟何出此言—— 
这只狰狞丑陋可怕不吉不祥的古鸟何出此言, 
为何聒噪‘永不复还。” 

我坐着猜想那意见但没对那鸟说片语只言。 
此时,它炯炯发光的眼睛已燃烧进我的心坎; 
我依然坐在那儿猜度,把我的头靠得很舒服, 
舒舒服服地靠在那被灯光凝视的天鹅绒衬垫, 
但被灯光爱慕地凝视着的紫色的天鹅绒衬垫, 
她将显出,啊,永不复还! 

接着我想,空气变得稠密,被无形香炉熏香, 
提香炉的撒拉弗的脚步声响在有簇饰的地板。 
“可怜的人,”我呼叫,“是上帝派天使为你送药, 
这忘忧药能中止你对失去的丽诺尔的思念; 
喝吧如吧,忘掉对失去的丽诺尔的思念!” 
乌鸦说“永不复还。” 

“先知!”我说“凶兆!——仍是先知,不管是鸟还是魔! 
是不是魔鬼送你,或是暴风雨抛你来到此岸, 
孤独但毫不气馁,在这片妖惑鬼崇的荒原—— 
在这恐怖萦绕之家——告诉我真话,求你可怜—— 
基列有香膏吗?——告诉我——告诉我,求你可怜!” 
乌鸦说“永不复还。” 

“先知!”我说,“凶兆!——仍是先知、不管是鸟是魔! 
凭我们头顶的苍天起誓——凭我们都崇拜的上帝起誓—— 
告诉这充满悲伤的灵魂。它能否在遥远的仙境 
拥抱被天使叫作丽诺尔的少女,她纤尘不染—— 
拥抱被天使叫作丽诺尔的少女,她美丽娇艳。” 
乌鸦说“永不复还。” 

“让这话做我们的道别之辞,鸟或魔!”我突然叫道—— 
“回你的暴风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冥府阴间! 
别留下黑色羽毛作为你的灵魂谎言的象征! 
留给我完整的孤独!——快从我门上的雕像滚蛋! 
从我心中带走你的嘴;从我房门带走你的外观!” 
乌鸦说“永不复还。” 

那乌鸦并没飞去,它仍然栖息,仍然栖息 
在房门上方那苍白的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 
而它的眼光与正在做梦的魔鬼眼光一模一样, 
照在它身上的灯光把它的阴影投射在地板; 
而我的灵魂,会从那团在地板上漂浮的阴暗 
被擢升么——永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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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布莱克(英)

扫烟囱孩子


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得很,
我父亲把我拿出来卖给了别人,
我当时还不大喊得清,“扫呀——扫!”
我就扫你们烟囱,裹煤屑睡觉。

有个小托姆,头发卷得像小羊头,
剃光的时候,哭得好伤心,好难受,
我就说:“小托姆,不要紧,光了脑袋,
打起来煤屑就不会糟踏你白头发。”

他就安安静静了,当天夜里,
托姆睡着了,事情就来得稀奇,
他看见千千万万的扫烟囱小孩
阿猫阿狗全都给锁进了黑棺材。

后来来了个天使,拿了把金钥匙,
开棺材放出了孩子们(真是好天使!)
他们就边跳,边笑,边跑过草坪,
到河里洗了澡,太阳里晒得亮晶晶。

光光的,白白的,把袋子都抛个一,
他们就升上了云端,在风里游戏;
“只要你做个好孩子,”天使对托姆说,
“上帝会做你的父亲,你永远快乐。”

托姆就醒了;屋子里黑咕隆咚,
我们就起来拿袋子、扫帚去做工。
大清早尽管冷,托姆的心里可温暖;
这叫做:各尽本分,就不怕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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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

夜 



月已没,七星已落, 
已是子夜时分, 
时光逝又逝, 
我仍独卧。 

水建馥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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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斯塔福德(美)

在沿加拿大边界的非国家纪念碑前


这是那战役不曾发生之地,
那无名士兵不曾阵亡之地。
这是那草丛连接着手之地,
那没有纪念碑矗立之地。

众鸟不发一丝声响飞翔于此,
翅膀伸越空旷地。
无人杀死--或被杀死--在这片被忽略
和一种温顺得使人们凭借忘却其名字
来庆祝它的空气所蚀空的地面上。

董继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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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维塔耶娃(俄)

刀刃 


在我俩之间躺着一把双面刃。 
誓言将在我们的思想里生存... 
但是热情的姐妹们在这里! 
但是兄弟般的激情在这里! 

是如此一个混合物 
风中的大草原,和嘴唇吹拂 
中的深渊...剑,拯救我们 
远离我俩不朽的灵魂! 

剑,摧折我们又刺透我们, 
剑,处死我们,但是懂得, 
有如此般真理的极至 
存在,如此一片屋顶的边缘... 

双面刃在播种不和? 
它也将人们聚拢!在海岬开凿一个洞, 
将我们聚拢,恐惧中的守护者。 
伤口插入伤口,软骨刺入软骨! 

(听!如果一颗星,在陨落... 
不是为了一个,从船上坠入大海 
的孩子的许愿...这里是海岛, 
为每一个和每份爱情的海岛...) 

一把双面刃,倾入 
蓝色,将变成红...我们揿按 
双面刃插入自身, 
最好是躺下! 

这将是个兄弟般的伤口! 
以此方式,在群星下,没有任何 
罪恶...仿佛我俩是 
两兄弟,为一把剑所焊接在一起!


灵石编选